-纨绔--

夜色温柔

夜色温柔


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原中也确实像猫科动物，优雅，美丽，矜贵。说是猫科，绝不是什么猫咪这样的生物，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应该是豹子之类的。
太宰治撇了眼沉睡的漆黑小矮人身上的外套，唔，大概是金钱豹。
作为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也的警觉性非常之高。曾经有部下想为不眠不休了两天两夜终于撑不住瞌睡的中原中也披上外套，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人已经被重力甩进墙壁里。完全是反射条件的，即使在自家总部也依然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
也许是对太宰治的气息太熟悉了，导致太宰治的手已经不要命地攀上了他小巧浑圆的臀部，中原中也依然睡的无知无觉。
啊啦，这么好的机会。太宰治微微眯起鸢色的眼睛，空闲的左手以扭曲的方式掏出右口袋里的手机，开启录像模式后，太宰治飞快地拍了两下中原中也的屁股，喊道，中也~起床了哦~太~阳~晒~屁~股~了♪ 顺手拧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臀尖肉。
呜哇！
太宰治一瞬间跳起来躲开中原中也的拳头，不怕死地又加了句，小矮人的屁股好有弹性！
太！宰！治！
中原中也光着腿站在床上，起的太快，眼前一阵发黑。
好了，中也也起床了，赶快去做任务吧~
太宰治贼兮兮地拎着衣角小碎步蹭到中原中也身边，飞快地摸了一把中原中也的大腿，然后狂奔到门口。中原中也气的青筋直跳。太宰治这个人，完全不懂得见好就收，非要把自己作死做到彻底才肯罢休。难为他这么多年竟然还活着。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把手指按的噼里啪啦响，准备等下在任务里阴死太宰治。
中也最近睡得越来越沉了呢。
太宰治靠着门，等待着整理衣物的漆黑小矮人，好像不经意地问道。
是么。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拉开配枪保险栓，我可以让你从此沉睡不醒。
啊啦。太宰治贴心的为他披上风衣。那真是求之不得。


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港黑与侦探社的关系不如之前一般紧张而充满火药味。为了新双黑的发展，两家不时合力出一些不涉及核心的任务，然而新双黑毕竟还在磨合期，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互相看不顺眼，所以出了任务受伤回来挺尸在正常不过。中岛敦还好，不知幸是不幸的，受了伤有与谢野帮忙治疗，芥川则拒绝了侦探社的好意，因此他们的半个师傅加上级的老双黑就不得不被拎出来顶缸。
啊啊~真是不想在双黑前面加上老字，我还想跟年轻又漂亮的小姐殉情呢。
闭嘴吧你！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在夜幕里狂奔。敌人对他们围追堵截，子弹密密麻麻地织成枪火雨幕，大部分都被中原中的的重力反弹了回去。他们在组织地下，而中原中也的重力难以在不破坏地基的情况下击退敌人。
必须去地面。
别跑了中也。
太宰治双手撑膝，大口喘着气道，他们已经从前面包围了。
中原中也冷着脸站在太宰治身前，银制的手枪在黑暗里泛着凛冽的光。敌人似乎认为他们胜券在握，身后的枪声减消，敌人四面把他们围成一个铁桶，而他们只有两个人，纵使双黑的名声响彻黑手党，这种局势下，他们也几乎插翅难飞。
几乎。
中也，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压低，说话轻而缓，仿佛大提琴的奏鸣。没办法了哦，除了……
他欲言又止，目的却昭然若是。
不能用普通的方法，除非把这个地方，连同建筑物全部移平——如同多年前他们一战成名的夜晚一样。
中原中也的嘴唇抿得死紧，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夜色吞噬殆尽。他沉默地把枪扔给太宰治，脱下手套，露出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的手指。黑色的诡异符文从手指到手臂，最后缠绕上脸颊，如同传说中美丽的藤蔓，编织出刺骨的花环，把人送上恶鬼的宝座。
太宰治吹了一声口哨，站的远远的看中原中也闪电般冲出去，迅速而果断地打开缺口，利用重力半浮在空中后，把敌人毫不容情地碾压，枪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一丝血都没能沾到他的衣角。
真是——强大的，美丽的，矜贵的。
太宰治趁着混乱迅速找到出口跑上地面。地底由于中原中也的破坏，早已摇摇欲坠，就在太宰治爬上地面的瞬间，整座大厦轰然倒塌，漫天的尘土让太宰治坐在地上不住地咳。不一会儿，废墟中间被从下至上地强力破坏，中原中也异能暴走，即使敌人尽数被埋在地底，他仍然一个又一个地扔着重力黑球。
太宰治坐在一旁，以一种近乎的欣赏的目光看着暴走的中原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在中原中也达到极限的时候才解除他的异能。他喜欢甚至享受这个过程——强大的，美丽的，矜贵的中原中也，必须依靠他才能活下去，也只有他才能在死亡的边缘拉回中原中也。这种认知让他有奇异的满足感。
够了，休息吧中也。
直到中原中也开始七窍流血，太宰治才施施然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
人间失格发动，污浊失去了效力。中原中也瞬间脱力。太宰治一把捞住脱力的中原中也，却在一秒变了脸色。
中也？！
中原中也吐在他胸口的血像盛开的罂粟，迅速地渲染了他的衬衫，他的衣摆，他的双手都是滴滴答答的中原中也的血。那么多。


尾崎红叶到达港黑医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接到部下的电话后，就算以优雅著称的红叶也让忍不住骂声娘。
中原中也这个小鬼！休假也能把自己搞到医院去！到底在搞什么鬼！
起床气和恨铁不成钢气在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声里几乎具现化。尾崎红叶用力踩着步伐到了中原中也的病房前，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早上好，红叶大姐。
太宰治礼节周全地微微弯腰。
太宰？红叶挑起精致的眉，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送大姐最疼爱的中也来治疗了。
是么。尾崎红叶扫了一眼浑身血污的太宰治，肯定又是侦探社打架回来碰间中也。早上电话里没有说清，中也这个臭小子，难不成是喝酒到胃出血？
人也送到了，你赶快回去换一身衣服。在太宰治应下后，尾崎红叶随口问道，中也怎么了？喝酒到酒精中毒么？
大姐不知道？太宰治微微诧异了一下，但仍然得体地回答，中也跟我去做合作任务的时候用了污浊，之后吐血晕倒了。
什么？
太宰治看见尾崎红叶正打算推门的手颤抖了一下，一双美目不磕置信地睁大，保养得当的脸血色退的彻底。她的声音如同崩到极致的丝线，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你说，中也他，用了污浊？


你是说，港黑根本没同意跟侦探社做合作任务？
太宰治斜靠着病房惨白的墙，一张脸在阴影与光线里晦暗不明。
首领只同意了新双黑的训练计划。
尾崎红叶坐在中原中也病床旁边，无数条管道插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冰冷的液体顺着管道进入他的身体，他的双眼紧闭，薄薄的眼皮把好看的冰蓝色的瞳孔遮盖得严严实实，让太宰治徒然生出一种愤恨。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道，我去找中也的时候，他说首领同意他来协助。
中也休假很久了。尾崎红叶勉强地勾了勾嘴角，首领给了他半年的假期。
半年？太宰治微微诧异，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假期？
因为医生说中也不能再用污浊了。尾崎红叶平静地说，至少近期不能。你叛离港黑之后，中也都是一个人出任务，有些任务……过于困难，他在无人支援的情况下使用过污浊。
什……
你知道没有你，使用污浊就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用了，也活着回来了……但……
尾崎红叶没说下去。太宰治也能猜得到她要说什么。异能本就是双刃剑，上天赋予他们天赋，同时也要承受代价。每一次污浊都是在吞噬着中原中也的生命，更何况是在没有他的情况下。
太宰治想起他找中原中也合作任务时第一次要求他使用污浊，中原中也沉默半晌，说太宰治，一定要及时制止我。这话他此前说过无数次，太宰治没听出他话里的郑重，混沌的答应过后又是在他达到极限才解除了异能。后来再使用异能的时候，中原中也再也没说过。
原来……
太宰治闭了闭眼。
中也他……还养得好么？
如果他安心静养还有可能，现在……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窗外不知道谁从楼上扔下一只千纸鹤，晃晃悠悠地飞过朝阳，飞过窗口，飞向枯木。他打开门，走前，尾崎红叶叫住他，太宰，他的时间不多了。




中原中也出院后，太宰治强行地住进了他家。纵使中原中也千般不愿，在红叶的强制下，还是勉强地放了行。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之间却总像隔着一睹墙，半个月下来，谁也没主动挑明。
中也，喝药了。
中原中也沉默地一碗汤药喝到底，太宰治转身拿纸巾的功夫，身后连碗带勺掉在地上，瓷器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中原中也的手已经拿不住汤碗。
太宰治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调笑，蛞蝓不仅退化了脑子，连四肢也要退化了。他对他的身体绝口不提，似乎笃定他只是不小心才摔了碗，他这般云淡风轻，仿佛中原中也只是发了烧，感了冒，喝了药睡一觉，又能活蹦乱跳得揍他到天涯海角。中原中也莫名觉得恶心透了。这半个月来面对的这张伪善的脸。
够了，他说，太宰治，你别再装了。
太宰治走出去的脚步顿住。
什么？中也？他似乎不明白中原中也想说什么，转身疑惑地看过去。
你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无非是“中原中也要死了都是因为我当初让他使用污浊”这种无聊又恶心的想法，你省省吧，太宰，中原中也扯起嘲讽的笑，其实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太宰治的瞳孔瞬间变得幽深。
聪明如太宰治，怎么会不在各种小细节中发现种种端倪。比如永远忙碌的中原中也最近随时都有时间，比如警觉性极高的中原中也突然降低了时刻的警惕，比如不再执着于用各种昂贵的红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借口都不用寻地跟他打一架。他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中原中也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也许是被暂时降职，又也许是被红叶大姐教训了暂时学乖，他也曾推测中原中也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没想过这么严重，严重到以他的生命做代价的程度。因此在每次需要两人出合作任务的时候，还是让中原中也使用了污浊。中原中也什么也没说，而他乐于暗自享受被信任和被需要的感觉，尤其这感觉来自中原中也。归根究底，中原中也会变成如今这样，一大部分拜他太宰治所赐。
看太宰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鬼东西，中原中也撑起身，不屑地撇嘴。把你那副表情收起来吧，太宰。别自恋的以为我是因为你。
他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宰治，太宰治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纵使他如今虚弱，连汤碗都拿不住，那双眼睛仍然跳动着不肯服输的高傲的神采。
他听见美丽的，强大的，矜贵的中原中也说，我不是因为你，是为我自己。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半晌，太宰治低叹口气，说知道了。接着上前一步，帮中原中也重新掖好被角。
中也，他的声音温柔又无奈，我并不是因为负罪感才来照顾你，我只是……
他的后半句话湮没无声开合的唇间。太宰治微微弯腰，似乎想在他的头顶落下一个吻，然而最终只是顿了几秒，然后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算了，随他去吧。中原中也看着被轻轻阖上的门半晌，重新闭上了眼睛
此后他们俩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两人对那天闭口不提，中原中也不再抗拒太宰治介入他的生活，只当免费佣人和保镖。
他们现在的房子是在郊区的一套小别墅，花园里的花是太宰治还在港黑的时候一颗一颗栽下的。中原中也经常躺在门厅前的躺椅上晒太阳。他的身体需要依靠大量的睡眠才能维持体力。
有时候太宰治就在一旁看书，给中原中也读书上的文字。日光斑驳，印在书上一个又一个圆圆的瘢痕。他们很少有这样安静在一起静坐的时光。


午后的阳光格外充足，太宰治搬着小凳子坐在中原中也身边，拿了个小盆在一旁一边剥预备做成花生酱的熟花生，一边讲最近发生的趣事，港黑秘闻。刚出锅的花生的香味难以抗拒，中原中也边听着太宰治的滔滔不绝中，边不时伸手讨要几颗花生吃。浑圆的果肉带着温热，剥得干干净净的一把放在他的手里，就着日光一颗一颗地吃进去，舒服的让人叹息。太宰治剥完最后一颗，问了声还要不要，却发现中原中也早已经睡了过去。他苍白的脸被太阳晒出了红晕，泛出虚假的健康。他的背影被阳光拉长印刻在墙上，像是蝴蝶翻飞留下的踪迹。
太宰治犹豫片刻，在墙上的阴影头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们安然度过了三个月的安然时光。这天不知为什么，中原中也特别兴奋，竟然自己穿着睡袍跑到地下拿了一瓶最爱的红酒。
来，太宰。中原中也兴奋地朝他挥手，这瓶红酒可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
红色的液体撞击瓶身，木塞砰地被拔起，醇厚的酒香立刻蔓延开来。太宰治搬了小桌子到平时中原中也晒太阳的阳台。月上中天，两人就着月色小酌。
太宰，其实我很高兴。
中原中也躺在藤椅上，月光浅浅的汪在他眼底，倒映在冰蓝色的湖泊里。他声音温柔得仿佛梦呓。
中也。
中原中也仿佛没听见太宰治的话，我啊，在合作任务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
首领给我放假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我啊，我从会使用异能开始，就在为别人用着异能。为首领，为大姐，为……你。
你来找我的时候，是第一次，我是为了自己的意志。我想去，我想要用污浊，死也没关系。
武斗派很难以理解吧，对于我来说，打架是一种享受，为了自己用异能也是一种享受。
中也。
太宰，再给我倒杯酒吧。
太宰治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中原中也，自己执着杯柄。
喝一杯吧，中也。太宰治笑得眼睛弯弯的，鸢色的眼里盛满温柔。
好啊。
两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
冰凉的液体顺着太宰治的喉咙一路烧到心脏。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他说。